[游戏] 打破刻板印象 电子游戏中女性角色的成长

根据外媒统计的数据，今年E3展出的126个游戏中，只有“微不足道的6个”游戏专门扮演女性角色，而28个——几乎是女性主角的五倍——让玩家扮演男性英雄的角色，剩下的则是不限性别的游戏。

根据该网站自2015年来的统计结果，今年女性主角游戏的占比达到了历史次低，仅高于2016年的3%，但可选性别游戏则达到了历史最高，为65%。

毫无疑问，以上数据折射出的性别问题很容易被拿来大做文章，“女权”“政治正确”一类的话题必然会相伴出现。事实上，电子游戏发展至今，少说也有三十几年了，女性角色在游戏中不可能永远保持一个形象，从1981年《森喜刚》中等待被拯救的宝琳，到《地平线 零之曙光》中坚强、勇敢的埃洛伊，几十年来打破性别刻板印象、强调性别平等的思想在游戏中也有着深刻的体现。

我们就从近年来的热门游戏中，挑几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性角色，聊一聊当前电子游戏中丰富多彩的女性形象。

*作为一篇聊游戏角色的文章，内容中难免会有剧透，考虑到太久以前的游戏会没有话题度，太近的游戏又没过剧透保护，所以本文只选2016到2018年的游戏，如果还有没玩过相关游戏并且剧透敏感的玩家可以选择跳过。

塞尔达：公主亦勇者

《塞尔达传说》最初所讲述的，就是典型的西式童话故事：坏人劫持了公主，于是勇者一路披荆斩棘去救她。

塞尔达公主在前几部作品中，确实是以一个被动等待拯救的形象出现的，而勇者林克，为了拯救这位依赖着他的公主，永远勇敢、无畏。

初代塞尔达只是一个等着被拯救的公主

到了《时光之笛》的时候，一切终于有了改变。

在1998年的《塞尔达传说 时光之笛》中，塞尔达公主不再是一个被动等待拯救的角色了，她开始帮助和引导勇者，游戏的很多时间都在和勇者一起冒险，共同打败坏人。

《时光之笛》中塞尔达公主以希克的形象与勇者一起冒险

到了《大地的汽笛》一作，塞尔达完全脱离了被拯救者的身份，她和林克一起驾驶着火车到处冒险，全程古灵精怪、活力十足，非常讨人喜欢，塞尔达公主的形象也由此变得更加丰满、更加立体。

《大地的汽笛》封面林克和塞尔达一起旅行

最新的《旷野之息》中，塞尔达一时间又仿佛回到了一个需要被拯救的弱者形象。她在被灾厄盖侬控制的城堡中，不断呼唤着林克，等待着勇者终于踏足城堡、拯救公主的那一刻。由于经常打断游戏、做出各种提醒，还被玩家戏称为“泉水指挥官”。

可是，通过收集回忆、查看游戏中蛛丝马迹的线索，一个不一样的塞尔达逐渐呈现在玩家面前。

原来，她作为三角力量的继承者，这种力量一直沉睡在她体内，从未觉醒。塞尔达的成长过程中，背负着来自皇家的严厉管教和来自人民的热切期盼。她自责、自我怀疑，她用尽一切办法去履行自己的责任。为此，她刻苦钻研古籍、辛勤游说周边其他种族，她的足迹踏遍了海拉鲁大陆。这个过程中，林克反倒成了她身边的一个陪伴者。

塞尔达公主一直在为了责任而修行

之后，灾厄爆发，勇者林克陷入沉睡，塞尔达公主的力量终于觉醒，她凭借一己之力与灾厄盖侬抗衡，一肩担起了整个海拉鲁。

这一担，就是百年。

塞尔达的成长过程向我们展示了，公主也是多种多样的，抛开公主这一身份，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就像《旷野之息》中的塞尔达，她是为了人民奔走操劳的政治人物，是以一己之力为海拉鲁撑起一片天空的勇者，是一头扎进林克怀里放声大哭的公主，当这一切集中在同一个人物身上时，她就显得鲜活饱满，不再刻板、不再脸谱化。

可以说，历代塞尔达形象的变化就是电子游戏史上，女性角色从男主角附庸逐渐走向自我的一个缩影。

埃洛伊：自我与人类的救赎

当埃洛伊踏上冒险旅程的时候，她似乎并不像传统的游戏主角一样有着坚定的信念，反而充满了疑惑和迷惘。

2017年的大作《地平线 零之曙光》，其女主角一度存在很大的争议。与索尼那些喜欢找俊男美女出演的其它第一方不同，《地平线》的女主角埃洛伊在外貌上不太迎合主流审美，很多玩家都直言不讳地称其为“丑”。尤其是在官方设定中，玩家发现女主角原本的设定是很“美”，很“有女人味”的，于是一下就怒不可遏，将矛头指向了北美的女权组织和“矫枉过正的政治正确”。

埃洛伊早期美术设定

但是，抛开埃洛伊的外貌和由此产生的争议来看其内在的话，这个女主角怎么样？

埃洛伊是作为一个“流放者”，在充满歧视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而玩家则见证了这个过程。在游戏早期，我们就可以看到当她想向其他孩子表示友好时，那个孩子却被家长慌张地抱走；当我们操控着她拯救了一个村民，而那个村民想要道谢时，却不被允许和埃洛伊说话。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就让埃洛伊内心坚定了一个目标：她要回到“母之心”，得到族人的认可。为此，她不懈地努力，用着几乎自虐的方式训练自己。

可是，当她终于可以抛下流放者身份、实现自己梦想的时候，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她的身世被揭开，并且一下子多出了拯救全人类的使命，还得为此踏上遥远而艰难的旅途。

于是就有了我们在本节一开始所说的，她在踏上旅途的时候，内心更多的恐怕是迷惘。自己本来只是希望得到族人的认同而已，然后在母之心悠闲地生活，没事玩玩捡到的全息镜，有空溜出去看望一下罗斯特，从来没想过更远的事，真相与责任都是突然间被一股脑儿地丢到了她的身上。

埃洛伊就这一踏上了她的旅程，迷惘，却不乏坚毅。

在游戏的后半段，这段冒险不仅仅是勇者拯救了所有人的传统故事套路，更是一段埃洛伊追寻自我的历程。玩家跟随着她一起，一边战斗，一边做出选择、揭开真相，我们感受着埃洛伊所感，从而也就真正发自内心地对她产生代入感和认同感。

可以说，埃洛伊在打破游戏中人们对流放者偏见的同时，也打破了游戏外人们对女性角色的偏见，她的身上也就焕发着别样的人性光辉。

艾迪·芬奇：平凡人的炽烈情感

2017年真是游戏史上一个奇迹的年份，上述两款游戏都是2017年的佳作，而从这两款游戏手中夺下TGA最佳叙事奖的，正是这款《艾迪·芬奇的记忆》。

艾迪·芬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们其实说不好。在游戏中，我们既看不到艾迪的形象，也并不经历艾迪自己的故事。而是跟随着她一起，见证芬奇家族成员的多舛命运。

在这个过程中，艾迪一直都是一个平淡地述说者，但游戏用其高超的、别出心裁的叙事手法，为玩家层层深入地展示了一个个奇妙的故事，这些充满想象力的情节和主角平淡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玩家代入的情感也愈发强烈。到了最后，我们扮演她的孩子，从她体内爬出来，仿佛完成了某种传承一般。而她之前那些平静的话语，都是写给她孩子的记录。

从这个角度来讲，艾迪·芬奇恐怕是游戏史上最特殊的一名女性角色了，她在游戏过程当中一直用着一种过于淡定地语气，对着那些家族成员做着轻描淡写的三两句点评。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就像玩家一样。

这就是我们对艾迪的感觉了，在她那平静的语气下，恐怕是剧烈的情感起伏，就像屏幕前沉默的我们心中，不也泛起了巨大的波澜吗？

玩家对艾迪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认同，这种认同不是来自于多么荡气回肠的冒险旅程，也不是来自多么精细的人物塑造，只因我们都有着一个普通人所拥有的炽烈情感。

萨姆斯：英雄也性感

很多人都听说过有一种至今仍有许多硬核的玩家和制作人在不断追求的古老游戏类型，叫做类银河恶魔城型。其中，“恶魔城”许多人都知道，指的是科乐美的经典IP《恶魔城》；而“银河”指代的则是任天堂的经典IP《银河战士》，官译《密特罗德》，萨姆斯，正是《密特罗德》的主角，也是电子游戏史上第一位真正的女性主角。

作为对比，我们先来聊一个动画界的经典角色，DC的当家超级英雄——神奇女侠。

神奇女侠，作为“DC三巨头”之一，是一个极具知名度与辨识度的女性超级英雄。她最初出现于1941年，由威廉·M·马斯顿与哈里·G·彼得联合创造。

作为上世纪美国流行文化中的符号之一，超级英雄和神奇女侠本身也受到过女权问题的质疑。神奇女侠诞生于对“超级英雄全是男性”的反思，并且直接激励了当时很多美国女性参军报国，也影响了战后西方世界的女权主义运动。

然而，这样一个角色却被认为外形设计刻意迎合男性读者。这一质疑当然是有道理的，在那个年代，神奇女侠戴安娜前凸后翘的身材、暴露的穿着，都是电视、杂志上迎合男性审美与性幻想的常见套路。DC的另一部神作级漫画《守望者》中，女性超级英雄“丝鬼”就以类似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到后来这位超级英雄存在于各类性暗示广告、色情漫画中，在男人眼中完全没有尊重，只是一个性幻想的标志。

神奇女侠的外形也经历过好几个版本的改变，中途甚至一度将她浑身包裹的紧紧的，虽然没有任何直接材料能证明这是为了“政治正确”做出的改动，但也不能排除上世纪女权运动的舆论影响。

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法律的完善以及思想的再次升华，神奇女侠终于得以重新解放外在、展现自己诱人的身材。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英雄，是正义联盟的一员，是超人和蝙蝠侠他们的战斗伙伴。她的穿着只是穿着而已，身材也只是身材而已，无关他人的眼光。

而和神奇女侠正好相反，萨姆斯在最初一直都穿着一整套的装甲，直到通关后人们能得以对她身为女性的形象惊鸿一瞥，这也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大部分人都以为《密特罗德》的主角是一名男性。直到她以“零装萨姆斯”的形象出现以后，人们才发现她原来身材婀娜、面容姣好，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美女。

神奇女侠和萨姆斯都经历过穿着问题的曲折，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她们都是英雄。时至今日，衣着已不再扯女性英雄的后腿了，当性感被摘去取悦的标签，这些英雄才真正得到了尊重。

莎蒂·阿德勒：野蛮年代的呐喊

如果你有机会当面问一下莎蒂·阿德勒，她为什么那么帅气，她可能会“呸”一声，然后用不屑的语气回答你：去他妈的，老子只是想活下去。

作为2018年最火热的主机游戏之一，《荒野大镖客：救赎2》继承了R星一贯的角色塑造能力。其中，有两个角色是前作中完全没有出现过、却俘获了玩家内心的，一个是二代主角亚瑟·摩根，另一个就是莎蒂·阿德勒。

莎蒂是我们在雪山上救出来并最终加入帮派的，她在一开始只是个普通的农妇，一群强人闯进了她的家中，杀掉了她的丈夫和家人，她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衣服躲在地下室，饱受饥饿、寒冷、悲伤与恐惧的煎熬。当我们拿下那座房子，发现躲藏起来的莎蒂时，她状若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小刀，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显得可怜又无力。所以玩家一开始也并不太在意她，在雪山剧情中，大家关注更多的恐怕都是一代主角约翰。

然而到了游戏的中后期，莎蒂的存在感却逐渐高了起来，她凭借自己洒脱不羁的性格和敢打敢拼的干劲赢得了玩家的喜爱。亚瑟死后，她成了一名赏金猎人，并在与约翰重逢后主导了为亚瑟复仇的行动。国外甚至有玩家戏称她为“亚瑟死后唯一有种的人”（only one who has balls）。事实上，她也确实比帮派里的男人们要更干练、更果决。

谁能想到，当初雪山小屋中那个弱效无助的小女人体内，有着这样强大的灵魂？

如果孤立地观察莎蒂在后期的表现，难免会觉得这也不过是一个刻板的“女汉子”“女强人”的形象，不过是把传统对男性的标签往她身上套而已；但如果全面地、把她放到《荒野大镖客：救赎2》的大背景下看的话，这个形象就鲜活多了。

最初的莎蒂，也不过就是那个纷乱时代的普通女子。或许在那群强盗闯入之前，她的梦想不过就是靠着丈夫生活一辈子，再和他一起生一群小孩，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而那个野蛮又残酷的年代打破了她的幻想，逼迫她不得不强大起来，主宰自己的命运。

故事的最后，莎蒂和约翰成功为亚瑟复仇，她又回去继续当她的赏金猎人，一生逍遥自在。

难得的是，莎蒂是一个R星塑造出来的人物。作为地球上最不政治正确的游戏公司，他们向来不惮给游戏中的女性贴上各种刻板标签。这次莎蒂·阿德勒的成功，也让人们对《GTA6》女性主角的传闻更有信心，没人怀疑R星同样有能力塑造一个受人喜爱和尊敬的女性角色。

人类文明在发展，电子游戏也在发展。纵观三十多年来女性角色在电子游戏中的成长，我们有理由对这种全新的艺术载体在人类文化发展过程中起到的作用抱有积极态度。

文/玩加电竞 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