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兹如何走上救世之路？——解析英雄们的角色动机

来源：瓦罗兰文艺复兴联合会    作者：量子柴郡猫

英雄联盟宇宙开始至今（包括已更新英雄故事的永恩），已经为总计150位英雄撰写了背景故事。尽管最近拳头在推出新英雄时也更多地考虑到了与英雄联盟宇宙背景的兼容性，但是由于工作量大、英雄联盟早期遗留问题、宇宙故事作者众多等原因，英雄联盟宇宙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篇文章我希望从英雄自身的目的性和剧情推动力的角度，分析部分英雄背景故事和人物塑造上的一些问题。无论承认与否，英雄联盟宇宙的背景故事是基于“英雄”的人物塑造而进行构建的，所有的故事情节都是围绕着一个或以上的英雄展开的，而不是类似于我们现实世界的大历史背景叙事。

我们在阅读英雄故事时，乃至于在阅读完成后进行回味，给我们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往往的英雄人物的塑造，而非设计“精巧”的情节。我们会为瑞兹在隐忍中收集世界符文，为了保护瓦罗兰而甘于背负整个世界前行的大义而感动；会为亚托克斯为抵抗虚空入侵奋不顾身，却被暮光星灵麦伊莎设计封印而不忿；还会为阿特瑞斯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以身为人类而骄傲感到热血沸腾。

这些正是优秀的人物塑造能带给观众们心灵上的共鸣，同时又能给英雄在背景故事中提供足够的动力，推动剧情向前继续发展，从而避免出现剧情停滞不前的尴尬局面。但是，在宇宙更新（吃书）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出现了部分英雄由于其他英雄背景故事的更新而被“边缘化”了，他们有的是英雄在背景故事中边缘化与主线剧情关系不紧密（奥利安娜、黑默丁格），有的是角色失去了前进的目的动力，导致剧情停滞（铁男、弗拉基米尔），还有就是本身属于“都市传说或神话”范畴对主线剧情无足轻重的（派克、菲兹）。

下面将以我认为英雄联盟宇宙背景故事设计得最为出色的英雄——瑞兹——为模板进行对比，以上面提到的英雄为例详细解析缺乏角色目标动机对角色塑造和剧情推动带来的影响。

完美的英雄——瑞兹

约瑟夫·坎贝尔在他的著作《千面英雄》中提出了“英雄之旅”的概念，即成为一个完美的英雄或一个英雄故事结构是这样的：启程-启蒙-考验-归来。而后好莱坞导演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又将“英雄之旅”细化为十二个阶段：

瑞兹本是生活在海力亚的魔法学徒（正常世界），他在无意之中了解到了有关“世界符文”的知识。他的导师泰鲁斯带领瑞兹周游符文之地上的不同族群进行劝谏，希望各国保持克制。（冒险召唤、导师）。而后瑞兹击杀了受到世界符文腐蚀了心智的泰鲁斯，独自走上收集世界符文的冒险之旅（考验）。在旅途中，瑞兹结识了基根·诺和（复仇焰魂-布兰德）并受其为学徒，但后被世界符文的力量吞噬成为复仇焰魂布兰德，并与瑞兹为敌。（伙伴、敌人）。

如今瑞兹在符文之地上四处奔走，他的目标是收集世界符文并保护世界，以此为推动力，瑞兹以后的剧情在收集世界符文的旅程上发展，甚至于可以关联到英雄联盟的所有英雄而不会产生违和感，在旅程中遇见其他角色是符合逻辑的。

这里透过上图来简单解释“推动力”这一概念：角色的任何行动是需要一个动机来支撑的，而一个能够顺利且合理地引发之后剧情展开的，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的动机，就可以成为剧情的推动力。这种推动力可以是像瑞兹搜寻世界符文这样长期的目标，也可以是亚索追查杀害素玛长老这样阶段性的目标，总而言之英雄应该始终保持着一个或以上的前进动力，避免出现英雄无所事事从而需要突然出现的外界的因素来强行驱动剧情。

瑞兹的背景故事能够符合“英雄之旅”理论，令瑞兹从青涩学徒到背负世界前行的守护者角色的转变显得顺理成章，而在这种转变中显得尤为重要的泰鲁斯、布兰德两个事件，给瑞兹性格上带来的变化更使得瑞兹这个角色丰满起来，有血有肉。

对比之下，我们不难看出相较于瑞兹，联盟宇宙的作者并没有花费多少的笔墨在布兰德这个角色上。甚至可以说，布兰德只是作为一个用后即弃的工具人，为补足丰富瑞兹的剧情而存在。其角色本身并没有更多的深度可以挖掘，乃至于他的身世悲惨也是为了与瑞兹相遇而刻意安排的。

被孤立的英雄——莫德凯撒

提到铁铠冥魂-莫德凯撒，由于他和诺克萨斯存在历史的渊源，故而很难将他与斯维因和乐芙兰抛开来讲。而莫德凯撒和斯维因的关系这也正是前文中提到过的，多人创作世界观下必然会出现的不同作者之间存在的创作冲突，这种现象在漫威世界观下显得尤为常见，而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里我将莫德凯撒的故事以乌祖尔来到灰蒙荒原为界分为两个时期：一是人类时期，二是灵体时期。这里之所以将莫德凯撒举为范例，是因为莫德凯撒是英雄联盟宇宙中少有的，英雄目的与角色塑造完全矛盾的英雄。

在人类时期，乌祖尔作为一个残暴的军阀，因为其自身的黑暗信仰，以血腥的手段建立起的自己的帝国，而后便沉迷于屠杀和清洗，只为在死后能进入骸骨大殿与神同列。此时人类时期的乌祖尔的目标是：进入骸骨大殿与神同列。
到了灵体时期，乌祖尔“拒绝”了退散，并致力于建立死者的国度，并自称为“莫德凯撒”。而此时灵体时期的莫德凯撒的目标是：建立死者的国度。

在任何作品中，涉及到“生死”以及“死后世界”等的情节设计都应该慎之又慎，否则稍不注意就会导致“死亡”这一所有生命的最终归宿的严肃性消失。以龙珠为例，在第一部龙珠中比克大魔王初登场便派出手下将克林击杀，相信童年看过龙珠的朋友们都记得克林死时的伤心和侧面衬托出比克大魔王作为反派强大实力的绝望感。之后无论是龙珠Z还是现在受人诟病的龙珠：超，在滥用龙珠的复活设定和对龙珠死后世界的描写后，战斗便失去了背水一战的紧张感。

很不幸的是铁男的背景故事就出现了这样的失误。如果莫德凯撒能如此简单地就能拒绝死亡，并回到生者世界，那这就让之前符文之地上所有生灵的死亡都毫无意义，无论他们的死是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

此外就是英雄目标的缺失和英雄塑造的冲突了。罗伯特·麦基在其著作《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一书中提出了“故事的要领”：

在莫德凯撒的故事中，莫德凯撒对死者国度的病态追求显然无法回答“为什么想要？”，导致角色的行动逻辑不通，显得自相矛盾。首先，莫德凯撒对死后世界的认知的来自于人类时期的黑暗祭司，但他死后发现祭司们骗了他。既然并没有骸骨大殿和与神同列的机会了，那么莫德凯撒自己建立死者国度的动机从何而来呢，或者说建立后莫德凯撒又能得到什么呢？这些都没有得到解答。其次，莫德凯撒设计乐芙兰故意让其切断铠甲的联结，回到灰色荒原，此时莫德凯撒便失去了剧情的推动力，或者说：目标。他一没有自主回到生者世界的能力，二没有将奴役的亡魂带到生者世界的能力，三也是最重要的：就算他能够回到生者世界之后又要干什么呢？难道继续要屠杀积累亡魂，然后再将亡魂带到生者世界，周而复始吗，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英雄联盟宇宙中有不少类似于莫德凯撒这样个人角色的剧情已经走进死胡同的英雄，例如：弗拉基米尔、安妮等。他们能等待的只剩下重做（将背景故事全部推倒重写）或是一次“机械降神”式的事件（例如此次“绽灵节”）将他们的故事与其他英雄产生关联。

接下来我将解析在背景故事中被边缘化的英雄和身为“都市传说”类型（派克等）而缺乏剧情推动力的英雄。他们或许作为一个英雄个体而言缺乏能够持续向下深挖的角色深度，但是在对英雄联盟宇宙的构建和对符文之地的风土人情的丰富上做出了相当的贡献。

边缘化的英雄：斯卡纳

总的来说，我将这篇文章中的两类英雄视作一种“补充”，这种“补充”或是为了对符文之地的风土人情进行丰富，或是希望通过他们的背景故事对某一城邦的特点进行侧面的刻画，还有的存在是为了对英雄联盟宇宙的建构。这些英雄的背景故事自诞生之初作者就不存在（或者可能有但读者完全感受不到）有意识地人物刻画，而我们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些边缘化的英雄和在主线剧情中表现活跃的英雄相比，背景故事的工作量显然不在同一个量级。

这一章节中，我将水晶先锋-斯卡纳选为“边缘化”英雄的代表，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斯卡纳这个英雄的存在依附于一种强烈的目的性，即提出“壳人族”的概念并为海克斯科技的存在提供物质支撑。但这里的“目的性”和我们文章主题中的“英雄的目的”不尽相同，甚至可以说存在强烈冲突。

在小说《梦之歌》中，作者提出壳人族在沙子中沉睡，并且作为一个共同体进入梦境，处于一种没有恐惧、痛苦、怀疑的世界，处于伟大平和之中的世界。之后随着人类（作者称之为“软皮人”，明显有意在创造一种二元对立）的入侵并开采名石——海克斯水晶的原料——作为能量来源，这种行为激怒了斯卡纳，在交流无果后对人类发起了攻击。

众所周知，符文之地的力量体系是魔法——科技二元的，和海克斯科技相比魔法是一种极度依赖于天赋，且力量来源可以说是无中生有。那么作为想要和魔法处于同等地位，海克斯科技除了具有普适性——海克斯武器无论在小孩还是战士手中的威力相同——还需要一个稳定的，能和魔法的“无中生有”相提并论的能量来源——壳人族。壳人族只是为了皮尔特沃夫，或者说是海克斯科技的存在与繁荣提供合理性的工具人。

斯卡纳的壳人族成就了海克斯科技，但是这种“成就”在我看来比火男对瑞兹的成就要高级得多，或者可以这么说：斯卡纳的边缘化对于英雄联盟宇宙的构建来说是一种“高尚”的牺牲。为什么这么说呢？试问，假若删去火男这个英雄会对瑞兹的角色塑造产生毁灭性的影响吗？显然是不会的，瑞兹完全能够从导师泰鲁斯的堕落或者其他事件中完成不信任凡人心智的特质塑造。但是，斯卡纳的存在与否从根本上决定了英雄联盟二元力量体系能否合理建立，从而避免陷入单一战力单位在故事后期容易出现的“战斗力过度膨胀”的问题。

法利亚神甫在教导爱德蒙·唐泰斯

再者而言，以次要人物为整个故事或主角的构建为基石的例子也不难找到。《基督山恩仇记》作为当时的通俗小说（可以类比今天的网文），主角爱德蒙·唐泰斯蒙冤入狱后所遇到的法利亚神甫就是这样一位“斯卡纳式”的人物。回到文章主题，从角色动机出发，斯卡纳及其壳人族并不存在明确的角色动机，甚至于他们决定对挖掘海克斯水晶的工人采用暴力还击后，选择的仍然是回到地下休眠而非其他的积极性行为。想必这也是联盟宇宙作者的目的，不愿在这条工具人的故事线上再做过多发展了。

相比之下，法利亚神甫我愿称之为一个塑造成功的火男与斯卡纳的结合体。他的存在不仅为爱德蒙·唐泰斯的越狱提供了关键的帮助，还在主角在后续的复仇提供了资金和知识上的支持继而与唐格拉尔形成社会地位、财富、智慧上的冲突。最为关键的是，法利亚神甫并不是强行从外部提供一种剧情的推动力，而是对爱德蒙本身具有的“复仇”这一目标进行了加强。

传说中的英雄：费德提克

这一部分的英雄，我理解为符文之地中的“都市传说”。尽管符文之地的整体经济社会水平还处于封建社会，但此处我还是选择借用”都市传说“这一概念，事实上我们现存的、耳熟能详的一些都市传说，例如：不倒翁（达摩）、屋子里打来的电话等，都能追溯到相当长的历史前，只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故事的新变体在不断涌现。

我个人对都市传说的理解是一种游离于日常生活之外的，对平淡的日常生活一种猎奇性的补充。这种“补充”或多或少存在一些恐吓的意味，相信大家小时候都被家长用类似于，“如果你不好好吃饭，妖怪就会把你抓走”、“虎姑婆”的故事吓唬过。这也是为什么我将英雄联盟宇宙中恐惧的代表——费德提克选做这个部分的例子。

民间传说：虎姑婆

当然，费德提克为符文之地的背景也做出了相当的补充作用，但他并不像斯卡纳之于于海克斯科技一样不可或缺，而更是作为一个引子的角色，提出“恶魔”这一概念，为之后小丑、寄宿在斯维因身体中的恶魔、永恩的亚扎卡那等恶魔的出场做一个铺垫。

恶魔学手札

而作为角色本身，费德提克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流传于符文之地各个城邦之间的恐怖传说。在费德提克的官方小说《声》中借由喝得酩酊大醉的老休巴德之口，道出了一场早年发生在金坡镇的诡异事件：

一家五口人在一夜之间诡异消失，门全是从里面反锁的，窗户也都栓上了，他们就那么没了。此后，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整个镇子中蔓延开来，疯狂也随之出现，镇子中半数的居民反锁在房子中发出狂笑与尖叫。然后灯火开始熄灭，当镇子完全陷入黑暗中时，镇民的声音也消失了。
身为民兵的老休巴德不顾一切地提着仅剩的灯笼冲出了小镇，留在背后的是镇民们的的惨叫声，从苞米穗之间透出来的血红的光——回荡的都是瘆人的咬牙声、惨叫声、还有猪和马的痛苦嘶嚎。
还有乌鸦，上百只！上千只的乌鸦！

在《消失的搭车客-美国都市传说及其意义》一书中，作者从民俗学的角度提出了传说能作为口头民俗留存于文化中长盛不衰的三大基本元素：很强的故事性、一定的可信度、一定的警示意义。正如费德提克的传记和《声》这两篇故事，都是通过传说的口吻或是假借他人之口进行叙述，其真实性事实上是存疑的，甚至于金坡镇这个小镇是否真实存在于符文之地都要打一个问号。

费德提克的创作目的更多的应该是作为英雄联盟宇宙正史的一种调剂，人们在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父母用于恐吓小孩让他们听话的一种手段。正如我们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女性在进入更衣间后被拐卖”的故事，但是我们日常中在购物时难道会对在优衣库试穿衣服产生迟疑吗？

回到主题——英雄的目的，这类属于都市传说范畴的英雄，例如：派克、小丑、费德提克等，可谓是十分特殊。这种特殊在于：他们并不因其自由意志而行动，故而自然也不存在“目的”一说了。甚至于他们是否拥有自我意志都是存疑的，在英雄联盟宇宙中与其说他们是真实存在“英雄”，将他们视作一种和风雨雷电等同的“自然现象”更加贴切。

文章的最后，我希望谈谈写这篇文章的契机。不难发现，最近推出的新英雄和英雄联盟宇宙的关系日渐紧密，不论是最新的莉莉娅、永恩还是绽灵节活动。但是通过设计师访谈大家也能得知，英雄联盟的活力源泉在于不断向前，不断地给玩家营造新鲜感，但是设计师不仅要兼顾英雄联盟宇宙这个IP的发展，同时还要考虑在召唤师峡谷中英雄的表现，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老英雄等待着更新或是重做，这些都是庞大的工作量，也必然会导致峡谷比赛中的英雄形象和英雄联盟宇宙中的英雄形象出现割裂。

这篇文章的创作动机是简单的，希望呼吁大家能将峡谷和宇宙两个地方分别看待。希望大家能将英雄联盟宇宙当做一个鲜活的世界，它里面凝聚了不少人的汗水才构建出来。在今天这个日益浮躁，不断地有人创造对立，趋于简单化的网络环境，希望大家能理解英雄联盟宇宙中角色的“复杂性”。文学是现实的高级形式，现实中我们人类尚且无法完全互相理解，那么故事中的角色又怎么可能非黑即白、非此即彼呢？

同时也希望能尽量避免将英雄的人气和英雄联盟宇宙联系起来。正如前文提到的水晶先锋-斯卡纳，可能大家一年在峡谷中都见不到他一次，但他在宇宙中却是不可缺少的基石。在这次的“机械降神”式活动绽灵节中，最后阿狸与亚索一起离开的艾欧尼亚。诚然，他们无论在宇宙还是峡谷中都是人气角色，也有推动剧情发展和商业目的的考量，但是我真的希望能给其他英雄多一点点的出场机会。

英雄联盟宇宙中还有许多有趣的剧情能够发现，无论是沙皇的复国之路，德玛西亚的社会阶级冲突、暗影岛的新秩序，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英雄联盟宇宙这个IP的发展。